01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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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2
12
周日早晨。
孟扶光強撐著從床上爬起來，登錄會議，等著李豪的匯報彩排。盡管她已經再三告訴自己不要生氣，但仍然被李豪的腦殘程度打敗了。
“李豪！”孟扶光在打開麥克，在線上會議裏大罵道，“你說得都是些什麽東西？和昨天我們幫你整到半夜的演講稿有半毛錢關系嗎？我說了多少遍讓你不要自由發揮，你腦子到底是什麽東西做的，人話一句都聽不懂！！”
“我主要是想脫稿試試，看看自己能記住多少。”
因為早起本就憋著火氣的孟扶光，差點噴出一口老血來：“算我求你，對自己的水平有點清晰的認知。自己什麽德行不知道？還想著脫稿？”
“對著稿重講！”
孟扶光在自己的心裏暗暗下定決心，以後的小組作業必須要遠離這種聽不懂人話的牛馬。
當所有人終於把李豪的匯報扶持到了當代研究生的平均水平線上時，周日的大半天都要過去了。大家怨氣滿滿，這裏面也包括孟扶光。
她用最快的速度離開了線上會議，開始收拾房間，為游戲艙的到來挪出一些地方。
昨晚孟扶光和盛意約定了見面的時間，盛意今天就把那巨大的游戲艙找車運過來了。加上安裝所需的時間，比原定回家的時間要稍微早一些。
“扶光寶貝！開門啦！”
孟扶光剛收拾完畢，盛意敲門的聲音就響起來了。她起身開門，門外站著盛意和游戲艙，陸長青則站在游戲艙的後面。
“搬進去吧。”
盛意指了指屋內，示意陸長青把東西搬進去。孟扶光的公寓比較高端，門是三七開的，在搬大型家具用品的時候可以全部打開。她把另一側的門打開後，想上去幫忙，卻被陸長青拒絕了。
“不用，你和小意休息就好。”
她有種被姐姐和姐夫的狗糧崩了一臉的感覺。
“你們倆不是也不喜歡參加這種家宴的嗎？”
放好游戲艙，陸長青負責安裝。孟扶光從冰箱裏拿出兩瓶飲料，一瓶給盛意，一瓶遞給陸長青，然後坐回沙發上：“這次怎麽想著回去了？”
盛意對此也很無奈：“跟你一樣，我倆也是被催著回去的。主要是這次我爸我媽發話了，讓我必須回去和小舅媽小舅一起吃頓飯！說是代替他倆問候一下。”
孟扶光感嘆：“同病相憐，同病相憐啊！”
“這次沈將也在。他的爸爸媽媽出國了還沒回來，所以這次只有他在。”
“別說了，”孟扶光含淚打斷盛意的話，“很想死，但又覺得該死的另有其人。”
聊天的期間，陸長青將游戲艙安裝調試好了，電源一通，燈帶便亮了起來。
“要試試嗎？”他問孟扶光。
“算了，沒什麽心情。”孟扶光拒絕道，“等我回來再說吧。”
“被爸媽催找對象了？”
“沒有，她倆才不會管我有沒有對象呢！就咱那表舅，”孟扶光是想想就渾身不自在，“他兒子，我應該叫哥吧，突然給我打電話，說我有問題要來糾正我。”
“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，那股子爹味沖得我滿地找頭。我當時說了句‘我這兒禁止隨地大小爹’，然後就把電話掛了。可誰知道他居然大破防，找我爸媽告狀，說我不尊重長輩！”
“純純有病。”盛意聽著十分不爽，“他那眼兒亂噴什麽糞呢？”
陸長青坐在盛意的旁邊，連忙擰開飲料放到她的手裏。
“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，我總有一種被晦氣縈繞、久久不散的感覺。以至於後面所有類似的家宴我都是能避就避，能不出面就不出面。”
盛意讚同地點點頭。
“我理解你。我和長青也是因為類似的情況，還是咱那表舅，抓住我倆就開始說懷孕要孩子這事，聽得我一個頭八個大。”
“所以你倆怎麽解決的？”
“長青直接在飯桌上就跟所有人翻臉了唄。”
“是的，我說我結紮了。”陸長青道，“我不想讓小意去遭這個罪，她身體不好，經不起折騰。而且這是我們自己的生活，由不得旁人來指手畫腳。”
孟扶光雙手朝著腦後捋了一把額前的碎發，愁容滿面：“所以，咱們三個人在我的公寓裏面面相對，寧願聊閑話也始終不願意動身的原因，我想我已經找到了。”
盛意：“……你別說，你還真別說。”
-
傍晚。孟扶光家。
孟扶光家很大，用來會客和聚餐的餐廳是個圓桌，菜已上齊，所有人圍坐在一起。一側是家長，另一側是孟扶光這些小輩。
她們的這一側，全部都死氣沈沈。
“我就說回來準沒好事，”孟扶光咬牙切齒，低聲在盛意的耳邊說，“怎麽沒有人告訴我來得親戚是這個傻逼親戚和他兒子啊。”
“竟然連我都不告訴！”盛意悶頭狂炫陸長青給她夾在碗裏的菜：“千萬別跟他對視，一對視又該惡心你了。”
沈將坐在孟扶光的另一邊，也在給她夾菜：“慢點吃，不夠讓後廚再給你燒。”
該說不說，有奇葩親戚坐在對面，孟扶光覺得身邊的沈將都變得異常順眼。
不過她們還是把事情想得過於樂觀了，單純地以為不給眼色就不會找上門來惡心自己。
然而實際上，他們兩個，爹是人到中年自動精通文學和哲學，兒子是雙商出走，說話完全不過腦子。他們兩個最喜歡的就是說教別人，然後顯得自己博學多才，品德高尚。
“盛意啊！你怎麽還不和長青要個孩子呢？”年長的爹先對著盛意發功了，“你都三十了！歲數不小了，再不生孩子來不及了！長青又比你大那麽多，你不著急，他也著急了，對吧！”
說完，還沖著陸長青揚了一下下巴，表示自己言語的正確。
“表舅，我不著急，我們也不想要。您不覺得自己管得有點多嗎？”陸長青面無表情，“是上次在飯桌上我說的還不夠明白？”
陸長青放下手中的筷子，一字一句地說道：“那我再說一次。我們永遠也不會要孩子。請您少管我們兩個。”
表舅被噎住，嘴張張合合了半天，沒憋出下一句話。
“笑死了，他居然敢惹長青姐夫。”孟扶光幸災樂禍，“誰不知道姐夫這個脾氣，敢為難姐姐，簡直就是在他的雷區大鵬展翅。”
孟扶光的爸媽連忙打起圓場：“害，兒孫自有兒孫福，現在孩子們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，管這麽多幹什麽~”
剛端起杯子喝飲料的孟扶光差點被嗆到。
盛意在桌下面沖著孟扶光伸了個大拇指：“小舅和小舅媽是會圓場的，陰陽怪氣的圓場。”
爹踢了鋼板不說話了，兒子卻完全看不出來飯桌上的尷尬氣氛，開始了自己的輸出。
“扶光啊，不是哥說你，這都上研究生了，該處個對象了，不要總喜歡紙片人……”
“啪！”
孟扶光把筷子往桌子上狠狠一拍。
“剛才沒罵你是吧？”
“什麽？”
“我喜不喜歡紙片人關你屁事。”孟扶光臉上掛著假笑，嘴裏一句好話沒有，“扶光是你能叫得？你誰啊？我們熟嗎？”
“好了寶貝。”孟扶光的媽媽出面阻止，“沈將還在這兒呢。”
沈將：“沒事的阿姨。”
她一句都沒提坐在對面已經氣紅了臉的奇葩一家。孟扶光全家都苦這兒對父子久矣，只是長輩們礙於道德或者是情分不肯點破，就一直忍著，面上過得去就行。
表舅抓準了時機，開始大聲哀嚎：“哎呦~現在的小孩子哦，一點都不懂得尊重長輩的，長輩為了你好，說教兩句，居然還敢頂嘴摔碗，簡直是不知好歹！真讓人傷心！”
孟扶光並不會給這些東西臉面。她和盛意的性子很像，都是以自我為中心的人，而且道德感都十分低下。
你說我沒有教養、沒有素質、沒有道德？對，那你說得對，我就是沒有這些東西。
“您除了會撒潑打滾還會幹什麽？哦，還有你的好大兒給你光宗耀祖。”孟扶光一推桌子，站起身，“想讓小輩尊敬你，要先看看自己有沒有做過什麽值得讓小輩尊敬的事情吧。”
“我吃飽了，告辭。”
孟扶光轉身走了，盛意和陸長青也不想再餐桌上坐著，一起離開。
“阿姨，我也吃飽了。”沈將禮貌告別。
“沈將啊，廚房裏還有一些扶光喜歡吃的東西，你幫她帶上，”扶光媽媽道，“這頓飯她沒吃多少，晚上肯定會餓。”
“好的阿姨。”
沈將去了後廚，拿上阿姨用餐盒打包好的飯，出門去追孟扶光去了。
眨眼間，餐桌上就剩下四個人了。
“行了，吃吧。好不容易把我乖寶叫回來吃飯，鬧成這樣滿意了吧？”
扶光爸爸原本是個脾氣很好的中年男人，此時此刻也有些掛不住臉。
“跟你們說了多少次了！我們家就沒有催婚催育的！孩子們都有自己的人生，過自己選擇的、喜歡的就行。我們當父母的，就是希望她們能夠健康快樂地過一生！哪兒來的那麽多必須要幹的事！”
“我這不也是為了她們好嘛！”表舅有些尷尬地為自己辯解。
“那是我的孩子，和你沒有關系。”
她只是她自己，不需要任何人來指點。
人生不是只有一條路要走。
-
孟扶光從家裏出來沒走兩步，沈將便在後面叫住了她。
“嗯？你怎麽也出來了？”孟扶光問道，“那餐桌上沒什麽人了吧。”
“是。”沈將把裝著飯菜的保溫兜遞給孟扶光，“阿姨讓我給你帶出來的，說你沒吃多少，怕你晚上餓。”
孟扶光接過。
“今天有點沖動，不應該直接在餐桌上罵。”孟扶光反思了一下，“應該陰陽怪氣一點。現在這樣，會讓我爸媽有點難做。”
“是他們的問題。”沈將安慰道，“這本來就不是你的錯。”
“我媽和我爸……生氣了嗎？”
“沒有。”
“沒有就好。”孟扶光莞爾一笑。
“我媽和我爸都知道，我是個不會受委屈的人。但凡是我不喜歡的，我一點都不會接受，沒有任何人能夠動搖我的意志。如果有人讓我不舒服了，我也不會讓對面好過，完全不會顧及裏子還是面子這種問題。”
“很自我，但活得很開心。”
沈將微微側頭，看向身側與自己並肩的孟扶光，兩個人走得很慢，孟扶光在隨便地說些關於自己的事情。
他聽著，想起盛意對自己說過的那番話，惶恐地認識到，自己好像從未真正認識孟扶光。
孟扶光是個什麽樣的人。
她聰明努力、樂觀開朗，像太陽一樣，總是散發著溫暖又和煦的光，每天都笑嘻嘻的沒什麽煩惱。
然而在另一面。
她會無情地反擊所有討厭的人或事，然後抱著雙臂站在一旁。對方是死是活，對她而言，不過是一場熱鬧。
“我知道，”沈將道，“這是你的選擇。”
這是孟扶光為自己選擇的活法。
不遠處是盛意和陸長青的車，車裏開著燈，盛意坐在駕駛室裏，陸長青在她旁邊。看見孟扶光從院子裏走出來，便沖著她招了招手。
與此同時，沈將邀請的話也說了出口：“扶光，你要坐我車回去嗎？”
孟扶光這才意識到，她已經來到了沈將的車前。
沈將有很多輛車，比這輛好的不是沒有，但孟扶光不常見他開。常開的這輛，是沈將大學剛畢業參加工作後買的第一輛。
那個時候她還在上高中，父母工作忙得不見人影，只得委托沈將代為接送。所以這輛車，也是孟扶光坐得次數最多的一輛。
沒想到都這麽多年了。
沈將話說得小心翼翼，他在試探孟扶光的想法。
孟扶光搖頭拒絕了沈將。
她跑向盛意的車邊，臨走前，對沈將說了今天的最後一句話。
“不了，我不喜歡。下次見。”
沈將目送孟扶光上車，一直到車子發動，在路上漸行漸遠，他才低聲細語地說了句給自己聽的話。
“下次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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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日早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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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李豪！”孟扶光在打開麥克，在線上會議裏大罵道，“你說得都是些什麽東西？和昨天我們幫你整到半夜的演講稿有半毛錢關系嗎？我說了多少遍讓你不要自由發揮，你腦子到底是什麽東西做的，人話一句都聽不懂！！”
“我主要是想脫稿試試，看看自己能記住多少。”
因為早起本就憋著火氣的孟扶光，差點噴出一口老血來：“算我求你，對自己的水平有點清晰的認知。自己什麽德行不知道？還想著脫稿？”
“對著稿重講！”
孟扶光在自己的心裏暗暗下定決心，以後的小組作業必須要遠離這種聽不懂人話的牛馬。
當所有人終於把李豪的匯報扶持到了當代研究生的平均水平線上時，周日的大半天都要過去了。大家怨氣滿滿，這裏面也包括孟扶光。
她用最快的速度離開了線上會議，開始收拾房間，為游戲艙的到來挪出一些地方。
昨晚孟扶光和盛意約定了見面的時間，盛意今天就把那巨大的游戲艙找車運過來了。加上安裝所需的時間，比原定回家的時間要稍微早一些。
“扶光寶貝！開門啦！”
孟扶光剛收拾完畢，盛意敲門的聲音就響起來了。她起身開門，門外站著盛意和游戲艙，陸長青則站在游戲艙的後面。
“搬進去吧。”
盛意指了指屋內，示意陸長青把東西搬進去。孟扶光的公寓比較高端，門是三七開的，在搬大型家具用品的時候可以全部打開。她把另一側的門打開後，想上去幫忙，卻被陸長青拒絕了。
“不用，你和小意休息就好。”
她有種被姐姐和姐夫的狗糧崩了一臉的感覺。
“你們倆不是也不喜歡參加這種家宴的嗎？”
放好游戲艙，陸長青負責安裝。孟扶光從冰箱裏拿出兩瓶飲料，一瓶給盛意，一瓶遞給陸長青，然後坐回沙發上：“這次怎麽想著回去了？”
盛意對此也很無奈：“跟你一樣，我倆也是被催著回去的。主要是這次我爸我媽發話了，讓我必須回去和小舅媽小舅一起吃頓飯！說是代替他倆問候一下。”
孟扶光感嘆：“同病相憐，同病相憐啊！”
“這次沈將也在。他的爸爸媽媽出國了還沒回來，所以這次只有他在。”
“別說了，”孟扶光含淚打斷盛意的話，“很想死，但又覺得該死的另有其人。”
聊天的期間，陸長青將游戲艙安裝調試好了，電源一通，燈帶便亮了起來。
“要試試嗎？”他問孟扶光。
“算了，沒什麽心情。”孟扶光拒絕道，“等我回來再說吧。”
“被爸媽催找對象了？”
“沒有，她倆才不會管我有沒有對象呢！就咱那表舅，”孟扶光是想想就渾身不自在，“他兒子，我應該叫哥吧，突然給我打電話，說我有問題要來糾正我。”
“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，那股子爹味沖得我滿地找頭。我當時說了句‘我這兒禁止隨地大小爹’，然後就把電話掛了。可誰知道他居然大破防，找我爸媽告狀，說我不尊重長輩！”
“純純有病。”盛意聽著十分不爽，“他那眼兒亂噴什麽糞呢？”
陸長青坐在盛意的旁邊，連忙擰開飲料放到她的手裏。
“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，我總有一種被晦氣縈繞、久久不散的感覺。以至於後面所有類似的家宴我都是能避就避，能不出面就不出面。”
盛意讚同地點點頭。
“我理解你。我和長青也是因為類似的情況，還是咱那表舅，抓住我倆就開始說懷孕要孩子這事，聽得我一個頭八個大。”
“所以你倆怎麽解決的？”
“長青直接在飯桌上就跟所有人翻臉了唄。”
“是的，我說我結紮了。”陸長青道，“我不想讓小意去遭這個罪，她身體不好，經不起折騰。而且這是我們自己的生活，由不得旁人來指手畫腳。”
孟扶光雙手朝著腦後捋了一把額前的碎發，愁容滿面：“所以，咱們三個人在我的公寓裏面面相對，寧願聊閑話也始終不願意動身的原因，我想我已經找到了。”
盛意：“……你別說，你還真別說。”
-
傍晚。孟扶光家。
孟扶光家很大，用來會客和聚餐的餐廳是個圓桌，菜已上齊，所有人圍坐在一起。一側是家長，另一側是孟扶光這些小輩。
她們的這一側，全部都死氣沈沈。
“我就說回來準沒好事，”孟扶光咬牙切齒，低聲在盛意的耳邊說，“怎麽沒有人告訴我來得親戚是這個傻逼親戚和他兒子啊。”
“竟然連我都不告訴！”盛意悶頭狂炫陸長青給她夾在碗裏的菜：“千萬別跟他對視，一對視又該惡心你了。”
沈將坐在孟扶光的另一邊，也在給她夾菜：“慢點吃，不夠讓後廚再給你燒。”
該說不說，有奇葩親戚坐在對面，孟扶光覺得身邊的沈將都變得異常順眼。
不過她們還是把事情想得過於樂觀了，單純地以為不給眼色就不會找上門來惡心自己。
然而實際上，他們兩個，爹是人到中年自動精通文學和哲學，兒子是雙商出走，說話完全不過腦子。他們兩個最喜歡的就是說教別人，然後顯得自己博學多才，品德高尚。
“盛意啊！你怎麽還不和長青要個孩子呢？”年長的爹先對著盛意發功了，“你都三十了！歲數不小了，再不生孩子來不及了！長青又比你大那麽多，你不著急，他也著急了，對吧！”
說完，還沖著陸長青揚了一下下巴，表示自己言語的正確。
“表舅，我不著急，我們也不想要。您不覺得自己管得有點多嗎？”陸長青面無表情，“是上次在飯桌上我說的還不夠明白？”
陸長青放下手中的筷子，一字一句地說道：“那我再說一次。我們永遠也不會要孩子。請您少管我們兩個。”
表舅被噎住，嘴張張合合了半天，沒憋出下一句話。
“笑死了，他居然敢惹長青姐夫。”孟扶光幸災樂禍，“誰不知道姐夫這個脾氣，敢為難姐姐，簡直就是在他的雷區大鵬展翅。”
孟扶光的爸媽連忙打起圓場：“害，兒孫自有兒孫福，現在孩子們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，管這麽多幹什麽~”
剛端起杯子喝飲料的孟扶光差點被嗆到。
盛意在桌下面沖著孟扶光伸了個大拇指：“小舅和小舅媽是會圓場的，陰陽怪氣的圓場。”
爹踢了鋼板不說話了，兒子卻完全看不出來飯桌上的尷尬氣氛，開始了自己的輸出。
“扶光啊，不是哥說你，這都上研究生了，該處個對象了，不要總喜歡紙片人……”
“啪！”
孟扶光把筷子往桌子上狠狠一拍。
“剛才沒罵你是吧？”
“什麽？”
“我喜不喜歡紙片人關你屁事。”孟扶光臉上掛著假笑，嘴裏一句好話沒有，“扶光是你能叫得？你誰啊？我們熟嗎？”
“好了寶貝。”孟扶光的媽媽出面阻止，“沈將還在這兒呢。”
沈將：“沒事的阿姨。”
她一句都沒提坐在對面已經氣紅了臉的奇葩一家。孟扶光全家都苦這兒對父子久矣，只是長輩們礙於道德或者是情分不肯點破，就一直忍著，面上過得去就行。
表舅抓準了時機，開始大聲哀嚎：“哎呦~現在的小孩子哦，一點都不懂得尊重長輩的，長輩為了你好，說教兩句，居然還敢頂嘴摔碗，簡直是不知好歹！真讓人傷心！”
孟扶光並不會給這些東西臉面。她和盛意的性子很像，都是以自我為中心的人，而且道德感都十分低下。
你說我沒有教養、沒有素質、沒有道德？對，那你說得對，我就是沒有這些東西。
“您除了會撒潑打滾還會幹什麽？哦，還有你的好大兒給你光宗耀祖。”孟扶光一推桌子，站起身，“想讓小輩尊敬你，要先看看自己有沒有做過什麽值得讓小輩尊敬的事情吧。”
“我吃飽了，告辭。”
孟扶光轉身走了，盛意和陸長青也不想再餐桌上坐著，一起離開。
“阿姨，我也吃飽了。”沈將禮貌告別。
“沈將啊，廚房裏還有一些扶光喜歡吃的東西，你幫她帶上，”扶光媽媽道，“這頓飯她沒吃多少，晚上肯定會餓。”
“好的阿姨。”
沈將去了後廚，拿上阿姨用餐盒打包好的飯，出門去追孟扶光去了。
眨眼間，餐桌上就剩下四個人了。
“行了，吃吧。好不容易把我乖寶叫回來吃飯，鬧成這樣滿意了吧？”
扶光爸爸原本是個脾氣很好的中年男人，此時此刻也有些掛不住臉。
“跟你們說了多少次了！我們家就沒有催婚催育的！孩子們都有自己的人生，過自己選擇的、喜歡的就行。我們當父母的，就是希望她們能夠健康快樂地過一生！哪兒來的那麽多必須要幹的事！”
“我這不也是為了她們好嘛！”表舅有些尷尬地為自己辯解。
“那是我的孩子，和你沒有關系。”
她只是她自己，不需要任何人來指點。
人生不是只有一條路要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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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扶光從家裏出來沒走兩步，沈將便在後面叫住了她。
“嗯？你怎麽也出來了？”孟扶光問道，“那餐桌上沒什麽人了吧。”
“是。”沈將把裝著飯菜的保溫兜遞給孟扶光，“阿姨讓我給你帶出來的，說你沒吃多少，怕你晚上餓。”
孟扶光接過。
“今天有點沖動，不應該直接在餐桌上罵。”孟扶光反思了一下，“應該陰陽怪氣一點。現在這樣，會讓我爸媽有點難做。”
“是他們的問題。”沈將安慰道，“這本來就不是你的錯。”
“我媽和我爸……生氣了嗎？”
“沒有。”
“沒有就好。”孟扶光莞爾一笑。
“我媽和我爸都知道，我是個不會受委屈的人。但凡是我不喜歡的，我一點都不會接受，沒有任何人能夠動搖我的意志。如果有人讓我不舒服了，我也不會讓對面好過，完全不會顧及裏子還是面子這種問題。”
“很自我，但活得很開心。”
沈將微微側頭，看向身側與自己並肩的孟扶光，兩個人走得很慢，孟扶光在隨便地說些關於自己的事情。
他聽著，想起盛意對自己說過的那番話，惶恐地認識到，自己好像從未真正認識孟扶光。
孟扶光是個什麽樣的人。
她聰明努力、樂觀開朗，像太陽一樣，總是散發著溫暖又和煦的光，每天都笑嘻嘻的沒什麽煩惱。
然而在另一面。
她會無情地反擊所有討厭的人或事，然後抱著雙臂站在一旁。對方是死是活，對她而言，不過是一場熱鬧。
“我知道，”沈將道，“這是你的選擇。”
這是孟扶光為自己選擇的活法。
不遠處是盛意和陸長青的車，車裏開著燈，盛意坐在駕駛室裏，陸長青在她旁邊。看見孟扶光從院子裏走出來，便沖著她招了招手。
與此同時，沈將邀請的話也說了出口：“扶光，你要坐我車回去嗎？”
孟扶光這才意識到，她已經來到了沈將的車前。
沈將有很多輛車，比這輛好的不是沒有，但孟扶光不常見他開。常開的這輛，是沈將大學剛畢業參加工作後買的第一輛。
那個時候她還在上高中，父母工作忙得不見人影，只得委托沈將代為接送。所以這輛車，也是孟扶光坐得次數最多的一輛。
沒想到都這麽多年了。
沈將話說得小心翼翼，他在試探孟扶光的想法。
孟扶光搖頭拒絕了沈將。
她跑向盛意的車邊，臨走前，對沈將說了今天的最後一句話。
“不了，我不喜歡。下次見。”
沈將目送孟扶光上車，一直到車子發動，在路上漸行漸遠，他才低聲細語地說了句給自己聽的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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